央广网北京11月11日消息（总台中国之声记者李杨）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在国家《安宁疗护实践指南（2025年版）》等政策引领下，作为全国中度老龄化的省份之一，山东率先出台安宁疗护收费标准、制定服务规范，构建起覆盖1500余家机构、1.1万张床位的城乡服务网络，以多学科协作、居家与机构联动等创新实践累计服务13万余人次。
这场关乎生命尊严的“最后一公里”探索，能为全国不同地域结合自身实际推进安宁疗护提供怎样的差异化启发？
安宁疗护服务流程（央广网发 山东省卫健委医养健康处供图）
安宁疗护以疾病终末期患者及家属为服务对象。核心是通过身体症状管控、心理疏导及精神关怀等全方位照料传递人文温度，最终提升患者的生命质量。
近几年，在国家一系列政策措施的推动下，我国安宁疗护工作整体呈现良好发展势头。但山东第一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主任医师盛立军作为一线医护人员坦言，当前安宁疗护从业者仍面临着一些工作难题。
盛立军指出：“因为安宁疗护中有很多舒适照顾和人文关怀服务项目，这部分的工作量比较大，相对于较重的付出，医务人员的薪酬偏低；工作人员长期面对终末期的患者，多发的并发症及患者离世场景，还需要为家属提供心理支持，容易出现心理创伤、焦虑等问题，影响安宁疗护队伍的稳定性。安宁疗护团队是由医生、护士、药师、营养师、心理咨询师、社会工作者、志愿者等人员组成的。但是目前经过安宁疗护培训的社会工作者等专业人才较少，导致服务能力受限。”
安宁疗护患者临床评估表（央广网发 山东省卫健委医养健康处供图）
盛立军还观察到，终末期患者家庭获取安宁疗护服务，也存在困境。
盛立军表示：“患者及家属大多将安宁疗护误认为是放弃治疗，以为进了安宁疗护病房，就是被动地等待生命的终结，进而产生一种不孝的恐惧，不太情愿选择服务。个别经济困难的家庭还存在着一定的负担。安宁疗护项目定价是每天260元，目前我省还处于自费阶段，因为生命终末期通常有较长的一段时间，对个别经济困难的家庭来讲，还是负担较重。”
安宁疗护开展日常工作（央广网发 山东省卫健委医养健康处供图）
为了破解“生命最后一程”照护难题，山东在全国范围内率先出台了安宁疗护收费标准。山东省医疗保障局医药价格和招标采购处处长田伟向中国之声表示，近年来，为从全国层面逐步实现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统一和规范，国家医疗保障局分批次发布了34类相关立项指南，安宁疗护被纳入其中的综合诊查类立项指南。
田伟指出：“按照医疗服务价格管理权限，国家医疗保障局负责制定全国医疗服务价格项目规范，统一项目名称和服务内容，由各地医疗保障局确定本地区医疗机构服务收费的具体项目并制定价格。安宁疗护就是这34类立项指南中综合诊查类的一项，设立这个项目的意义是规范服务收费、保障服务可及性，激励医疗机构投入安宁疗护领域，推动行业标准化发展，填补患者终末期医疗服务的空白，让患者在生命最后阶段获得有尊严、有温度的关怀。”
根据国家医疗保障局的部署，由山东省医疗保障局在全国牵头开展包括安宁疗护在内的综合诊查类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落地实施工作。田伟介绍，目前山东省共16市制定了安宁疗护价格。
田伟表示：“为了更加科学合理地制定价格，省医疗保障局会同省卫生健康委多次组织临床专家召开了座谈会，并且赴有关的医疗机构进行现场调研，对照安宁疗护所涵盖的患者病情评估、诊查、分级、护理以及精神疏导、情绪安抚等所需的人力资源和基本的物质消耗，对各项服务内容所开展的频次、实施耗时进行了科学的测算，并且报国家医疗保障局同意以后，已经于今年的7月1日，率先在驻济的省部属医疗机构落地实施。目前从全省面上看，16市也出台了相关的文件规定，并且制定了安宁疗护的价格。”
山东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党组成员、副主任迟蔚蔚向中国之声表示，除了定价，山东省还有配套措施，比如“医疗机构安宁疗护病区提升项目”，通过专项资金奖补，来确保这项服务能落地并持续发展。
迟蔚蔚指出：“省里出台了专项规划文件，推动安宁疗护服务项目定价，联合财政首次实施了全省医疗机构安宁疗护病区提升项目。这个项目是基于省市县三级病区功能定位，以奖代补，强化规范建设和管理。在优化服务模式方面，省里从2019年起开始试点，很多单位都探索出了很好的模式，比如山东大学齐鲁二院善德养老院设立安宁疗护亚专科，已经为600余位终末期老人提供个性化服务。聊城市人民医院成立了省内首家安宁疗护居家慈善宁养院，累计为5500余位终末期癌症老人提供上门服务。”
迟蔚蔚介绍，今年依托省立医院率先成立省级质控中心，各市也设市级质控中心，保障安宁疗护服务规范。对于安宁疗护多学科人才缺口的痛点，专门设立了两个省级安宁疗护人才培训基地。
迟蔚蔚表示：“每年全省参加培训的人员达到2000余人，连续5年把安宁疗护纳入全国老年医学科人才培训项目，线上线下培训了1万余人。我们还举办了多场高水平的学术会议，比如今年举办了世界安宁疗护日全国联席会议华东区会议，邀请国内知名专家授课，近2万人参与了学习。此外，还利用老年健康宣传周、世界安宁疗护日等时机开展宣传教育。”
山东省立医院肿瘤科副主任医师陈健鹏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安宁疗护定价政策实施后，医院开设和运营安宁疗护病区的积极性得到了提升。
陈健鹏介绍：“对三甲医院从事安宁疗护的医护人员来说，安宁疗护服务中的心理、社会及精神支持服务这些过去的非医疗服务，现在按医疗服务项目收费对待，这种价值的认可大大提升了医护人员的积极性。其次，二级及以下医疗机构也会逐步加大安宁疗护服务的提供。这既可有效缓解三级医院安宁疗护病床周转慢的压力，又可构建起顺畅的三级转诊转介模式。”
迟蔚蔚表示，目前山东96%的县市区已至少设置1处安宁疗护病区，下一步的工作会重点在建立安宁疗护病区示范与转诊机制。
迟蔚蔚介绍：“通过安宁疗护病区提升项目，打造示范样板，发挥典范的引领作用。建立各级医疗机构规范顺畅的转诊机制，推动机构、社区和居家安宁疗护服务。采取远程会诊、上门探访等形式，保障农村及偏远地区患者获得规范服务。持续加强社会宣传教育，向公众，尤其是老年重症患者及其家属开展生命教育，营造全社会关心、支持、参与安宁疗护的良好氛围。”
虽然死亡这一话题沉重到让人避而不谈，但终究是每个人的必经之事。当永别无法避免，我们该如何从容送别生命？其实不只是在山东，各地也都在加快发展安宁疗护的服务，如何让安宁疗护更加规范，各地也相继出台了相关措施。
和疾病治疗不同，安宁疗护服务最重要的不再是治疗疾病，而是减轻患者的痛苦和对家属进行坏消息告知。自2017年至今，全国范围内启动了3批安宁疗护试点工作。
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将北京海淀医院安宁疗护中心作为培训基地，定期对从事安宁疗护工作的医护人员进行培训。
北京海淀医院安宁疗护中心主任医师秦苑介绍：“培训200余位临床医护人员，涉及三级医院、二级医院、一级社区，还有一些医养结合的机构，这是一个金字塔型的四级联动的双向转诊的安宁疗护体系。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我们护理团队，直到现在，愿意主动投身安宁疗护的护士人数很有限，我们现在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和方式，想招到更多的人。”
西湖区首创“一体多元”安宁疗护服务模式（央广网发 西湖区卫生健康局供图）
浙江杭州的西湖区在全省首创了“一体多元”安宁疗护服务模式，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为主体、上级综合性医院为支撑、民营机构及社会资源为补充，通过机制创新、数字赋能与社会协同，构建起立体化、多层级的服务体系。
西湖区卫生健康局党委委员、副局长马方勇介绍，这套系统化服务链路，正围绕群众需求，让生命最后一程充满温度。
马方勇表示：“一体指的是更加系统化地推进，注重资源的整合，同时我们把线上线下的服务链路进行了打通；多元化指我们实现医疗的多元化，从大医院到社区再到居家的一整套服务，与民政的养老转介之间进行打通；同时，多元化还体现在团委的志愿者、慈善总会的社会参与，以及各个社会服务组织的多元化整合，通过医疗的支持加上社会的补充，不断去优化完善。”
南开大学卫生经济与医疗保障研究中心主任朱铭来指出，安宁疗护无疑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但结合各地的实际推进情况来看，当前这项工作依旧存在不少现实难题。
朱铭来表示：“安宁疗护服务的内容里，像精神慰藉、生活照料等项目，过去没有被看作是医疗服务内容，现在要把它们加入进来，就涉及对这些项目从医学上进行资质的认证，制定服务质量的标准和收费定价的标准，在制度方面有一个健全完善的过程。安宁疗护某种程度上讲改变了我们过去传统的治疗理念，要让社会认可安宁疗护这种服务，也需要有宣传、让他们有认知的过程。”
安宁疗护需要医护、心理、社工等多学科协作，目前行业人才缺口明显，并且职称晋升等激励机制尚在完善。朱铭来建议，可以构建长效的人才培养和激励体系，提升这个领域的职业吸引力。
朱铭来表示：“安宁疗护这个领域涉及方方面面，希望安宁疗护在专业资格认证方面能给予一个新资格的认证，同时也加大这方面的培训工作。各个医院过去做这个不是很多，作为新的一项内容，将来要在这个领域扩大服务，设立专门的科室，对于护理人员、专职医生，还要建立上岗的资质认定制度。”